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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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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古樓

張家古樓——

崔宛喬在張家古樓待了10天,算上從杭州到廣西,再進入古樓這段時間,前前後後也差不多快一個月了。

她和張起靈,已經分開了那麽久,但在暗無天日的墓道裏,時間仿佛比這一個月還要漫長。

張起靈退燒了嗎,小張哥和張海客順利嗎,吳邪和潘子解決麻煩了嗎,崔宛喬無從得知任何外界的消息。

從進入古樓到現在,她什麽機關都沒有碰到,這得歸功於張起靈失憶前對崔宛喬的訓練,那次放野,她的確學到了很多辨別陷阱的技巧。

除此之外,強化後的體能和身手,也幫她度過了很多危險的地方。

盡管如此,那麽長時間的潛行,崔宛喬還是本能的感到不安,她雖然熟悉和熱衷於墓葬研究,但這裏的一切都顯得匪夷所思,張家古樓就像是活的,崔宛喬每走過一段路,再想原路返回,從來沒有成功過。

當一個人陷入遙遙無期的黑暗空間太久,很多時候只能靠意志力支撐,張海客其實給過崔宛喬一張詳細的古樓地圖,上面標註了兩個出口,她有好幾次想要放棄,想要去尋找出路,可最終都打消了退卻的念頭。

因為她還沒有找到張起靈失憶的真相。

十天來,崔宛喬漫無目的的在古樓裏閑逛,一開始她還覺得新奇,看到文字都用筆記錄下來,或是畫下感興趣的圖騰紋樣。她的精神狀態一直良好,面對全新的墓葬,崔宛喬的考古之魂火力全開。

她覺得這樣做或許就能解開謎團。

可到了今天,崔宛喬的力氣和求知欲已經耗得差不多了,但她卻對自己究竟要找到什麽完全沒有概念,更沒有行動方向。

這讓崔宛喬逐漸感到疲憊與仿徨。

沒人告訴她進來之後要幹什麽,因為就連張海客與張海樓也不清楚那封信究竟是不是轉機,崔宛喬開始像個無頭蒼蠅在深邃的古樓裏尋找未知的答案。偶爾,也會被一些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她就這樣走走停停,爬坡上坎,尋覓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

普通人或許已經在逼仄的空間內發瘋死去,崔宛喬倒還沒出現這種極端的精神反應。

只是身體在第8天發出抗議,崔宛喬連續數天無休止的熬夜已經將疲倦推至到頂點。

張家古樓到底有多大,崔宛喬完全不敢想象,張海客給她的地圖,或許自己還沒走完十分之一。

唯一慶幸的是,自從進入古樓,她的饑餓感變得遲鈍,就連排洩次數也在隨著時間推移減少,崔宛喬的生理期本該來了,可小腹完全沒有動靜。

就好像,身體的全部機能都停止了運轉。

帶來的食物已經吃了一半,但剩下的,崔宛喬沒有再動過,因為感受不到饑餓,所以不敢貿然進食,她要把食物留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崔宛喬找到一處平整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她推測現在應該是晚上,雖然手表和手機上的時間進入古樓後就徹底失靈。但張海樓給了崔宛喬一個夜光的沙漏,沙漏的流速是4個小時為一圈,她靠這個確定著大致時間。

崔宛喬背靠著墻,確定四周並無異常,便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張家人陪她放野時,崔宛喬還沒辦法正常入眠,現在也擁有倒頭就睡的能力,否則她根本撐不過10天。

在沒有同伴的情況下睡在墓室是非常危險的行為,但崔宛喬連續十天已經摸清了規律,地圖上面標註了一些禁區,只要不在那裏逗留,通常都不會有異常發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是被什麽東西給捏醒的,崔宛喬以為是在做夢,她睡眼惺忪地去摸一旁的沙漏,發現那東西已經倒了,沙粒並沒有按照原定的時間流下去。崔宛喬慌了神,但下一刻就冷靜下來,她知道慌亂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好處。

這時,那種捏壓感突然出現在小腿,崔宛喬條件反射地彈坐起來,那感覺很像是有人的手在對著自己的小腿惡作劇。

崔宛喬不由得頭皮一炸,十天以來,她都沒有遭遇過真正意義上的麻煩,頂多就是在面對機關時有些吃力。她連粽子,蟲子,或是張海客他們都避之不及的六角銅鈴陣也沒有遇到,可是剛剛,她很清楚感覺到,有東西來了。

黑暗之中有什麽在靠近她,崔宛喬驚得一身冷汗,她知道這附近沒有粽子,張家古樓跟傳統意義上的墓葬不同,這裏並不是一個皇陵,盡管規格甚至高於皇陵之上。

古樓是歷代張家人入殮之地,唯有張家起靈人的屍體可以完全收容,其餘的,有功績的張家人,只能把擁有發丘指的那只手掌放進來以示榮耀。



張海客有專門交代過,崔宛喬的體制特殊,容易讓粽子起屍,雖然她能控制,確保自己不受傷害,但那畢竟是張家列祖列宗,讓它們出棺到處亂竄還是有點失禮。

所以,崔宛喬根本沒有去過存放棺槨的冥室。

她把電筒調亮,發現墻上不知何時出現很多像是人形一樣的黑影,左右兩邊,頭頂上方,到處都有。崔宛喬知道這是什麽,叫密洛陀,一種人形怪物,寄居在墻壁裏,接近墻面的時候,輪廓會變得非常清晰。

它們吃生肉,對溫度敏感,會靠近一切活物並將其吞噬殆盡。

崔宛喬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她掃了一眼地圖,自己並不在任何一個被標註的危險區域。

她慌了神,不知道為什麽怪物會出現在這裏,密洛陀是張家祖先留在古樓的陷阱之一,盡管敵我不分,但他們只在某個固定範圍活躍。崔宛喬事先就知道哪裏能去哪裏不能去,根本沒料到會遭遇密陀羅。

沒有辦法,崔宛喬只能朝更深入的方向奔跑,躲避著怪物的靠近,好在古樓很多密道都不需要彎腰爬行,至少在速度上是能提起來的。

她四下張望,墻壁中的影子還在持續接近,有些頭部已經沖出墻體,往前詭異地伸展,好像努力要從石壁中探出。

突然,有東西抓住崔宛喬的腳踝,她一個重心不穩倒下去,崔宛喬立刻回頭,竟然是一只黑黢黢的手臂從墻裏伸出來,過長的五指像鐵鉗般抓著她的腳不放。

崔宛喬倒吸了一口涼氣,使勁蹬了兩下,才勉強掙脫桎梏又重新爬起來。

她無法控制這些影子怪物,它們不屬於幹屍範疇,據張海客說,這些密陀羅,是一種生命體,但究竟是誰制造了這樣的怪異生物,張家的資料裏沒有提及。

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幾乎擊潰崔宛喬的理智,她知道這種東西有多難纏,數量如此龐大,自己很有可能死在這裏。她還不想死,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完成,如果她死了,張起靈要怎麽辦?

那些影子隨著崔宛喬的步履也在加速往墻外面冒頭的速度,它們爭先恐後的鉆出來,堵住了兩頭的出路,崔宛喬繃緊了神經,呼吸變得越來越快,一雙雙白色的眼睛盯著她,兩只手平舉著朝她聚攏,似乎要將崔宛喬撕碎。

崔宛喬完全沒有退路了,她被逼到了墻角,突然想到崔家玉璽或許有用,她趕緊從背包裏拿出來。

一瞬間,密陀羅停止了前進,一雙雙慘白的眼球凝視著她手裏的玉璽,它們的眼睛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的定向,但崔宛喬就是能知道,它們在看著自己手裏的東西。

空氣中彌漫著奇怪的味道,像是鐵銹又像是血腥,是從這些怪物身上散發出來的。

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崔宛喬的胳膊有點發酸,可密陀羅又動了起來,開始逐漸縮小它們與崔宛喬的距離。

眼前的情形實在太可怕了,崔宛喬幾乎窒息,她還以為玉璽是能起作用的,結果就只暫停了一會兒:“別過來。”

忽然,崔宛喬後頸一涼,墻內一只密陀羅的爪子落到了她脖子上,下一刻,她被按在地上,電筒也掉了,光線閃了兩下。

崔宛喬條件反射的回擊,拳頭打在一團柔軟的東西上,她看到撲在自己身上的密陀羅,脖子部分呈現出一種非常扭曲的弧度折了一下,然後快速的彈回來。

有那麽一瞬間,崔宛喬差點要暈過去,那種懼怕的感覺令她難以呼吸。

以前,崔宛喬無論遇到怎樣的險境,身邊都有人替她扛下來,但是現在,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人能幫助她,也沒有人能為她提供哪怕是一個解決的方法。

那些怪物也黑壓壓地移動過來。

張海客的訓練固然是很全面的,但真正遇到危險,崔宛喬根本不可能像他們那樣應對自如。有記得張海樓背著張起靈也遭遇了這些怪物,可他就逃出來了,還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電筒被重重地踩了一腳,黑暗瞬間籠罩。

崔宛喬聽到黑暗裏傳來爬行的聲音,數量之多,遠遠無法估計,崔宛喬知道自己估計活不成了。

那密陀羅還壓著她,力道不輕不重的,崔宛喬卻無法擺脫,緊接著,又有別的影子過來拉住她的手腳。

崔宛喬死死地攥緊玉璽,這或許是自己唯一能保命的物件,但目前來看,根本不管用。

她心跳的極快,不由自主地顫抖,崔宛喬閉著眼睛,等著最壞的結果,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些怪物圍得越來越多,整個通道被它們擠得水洩不通。

黑暗中,崔宛喬聽到呼吸的聲音,顯然不是自己的,而是怪物的,她幾近暈厥,但最終還是沒有徹底失去意識。也不知過了多久,興許是自己雖然被怪物包圍,好像也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崔宛喬逐漸平靜下來。

她把自己放松,盡量不去胡思亂想,任由怪物拉著自己的四肢,一動也不敢動。

十分鐘過去,崔宛喬睜開眼睛,隱約看到它們低著頭,像是在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崔宛喬想說話,也許是驚嚇過度,她竟然連發聲都做不到。

怪物還在聞,有些靠近她手裏的玉璽,有些聞著她的頭發,似乎興趣都不大,便退了一些進墻裏,慢慢的,以非常扭曲的狀態遠離了這片區域。

但依然還有更多的怪物接二連三的靠上來,崔宛喬如同砧板上的魚,只能默默等待獵食者的裁決。

漸漸的,圍在她身邊的密陀羅似乎數量在有序的減少,崔宛喬嘗試著把兩只胳膊從黑影的抓握中抽回去,對方感覺到她的退縮後,立刻加重了力道,嘴裏還發出威脅的聲音。這讓崔宛喬很長時間不敢輕舉妄動。高度緊張過後,是強烈的倦怠感,崔宛喬閉起眼睛,居然在極度的恐慌中休克了。

就在這半醒半昏迷之間,高大的黑影陸陸續續散去,直到所有的怪物都消失在了通道,崔宛喬才像重獲新生一般大口的吸著氣。

確定危機解除,崔宛喬趕緊去撿手電筒,還好沒有壞,那是她唯一的光源。

崔宛喬有些驚嚇過度,她擡起手臂壓著臉哭了起來,那種死裏逃生的喜悅,和依舊被困的窘迫,以及十天以來高度繃緊的心弦,使她再也支撐不住,終於痛哭不止。

可隨即,她又笑了,要是張海客和張海樓他們知道,自己真的不會被密洛陀傷害,一定又會感嘆崔家人很可怕這種話了。

如果能活著回去,崔宛喬一定要炫耀這個。

可是,她能活下來嗎。

通道的盡頭又傳出奇怪的聲響,由遠至近,崔宛喬卻表現得出奇的鎮定,就好像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

其實沒有,崔宛喬只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連逃跑的想法都沒有,她太累了,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

無論來的是什麽東西,總是要比密洛陀溫柔些吧。

崔宛喬索性閉上眼睛,耳邊聽著一聲又一聲腳步踏地的響動,節奏很慢,不像正常人的。她已經懶得再去理會接下來的麻煩了,崔宛喬心裏想,就是死,也要舒服點兒死去,她不願再在逃跑過程中被什麽東西撲倒,身體砸下去的時候,還是非常疼的。

腳步聲停在崔宛喬的耳邊,她緩慢睜眼,看到一雙明顯不是現代人穿的靴子,她接著移動視線朝上看去,突然一驚。

那是個粽子,崔宛喬心想,自己居然也把這個稱呼叫得這麽順口了,那明明就是古屍。

可對方是一具幹屍,崔宛喬反而完全沒了害怕的情緒,無論那張臉有多猙獰,卻都是她熟悉的面貌。

“你應該不會要我的命吧?”崔宛喬慢慢地撐坐起來,“希望張家古樓的粽子,也買崔家人的賬。”

那粽子站在原地,它就這麽居高臨下地看著崔宛喬,枯瘦漆黑的臉上,布滿幹枯後人皮的紋理,眼睛的部分是兩個黑洞。

不知為什麽,崔宛喬覺得,對方在觀察自己,盡管它連眼球都沒有。

崔宛喬撐著墻想站起來,既然對方沒有立刻下殺手,是不是表示自己可以離開了?

結果粽子也跟著動了。

崔宛喬扶著墻又坐回了地上:“你想幹嘛?”她知道粽子是聽不到自己說話的,那東西到底已經死了很久,可她還是習慣跟對方講話。

粽子的行動異常遲緩,它慢慢地蹲下,輕輕抓住崔宛喬的手臂。

看著黑色的,如枯木般的爪子落在自己胳膊上,崔宛喬馬上掙紮著想要甩掉,雖然她不怕這東西,但被主動觸碰,還是生理性的不適。

可手臂卻被那粽子死死抓緊了。

“請不要傷害我。”崔宛喬道,“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我……”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聽不懂人話的幹屍解釋自己出現在古樓的理由,“我是張起靈的妻子,崔家家主,張起靈失魂癥發作了,我想知道怎樣才能治好他。”

對方什麽都沒動,也什麽都沒做,崔宛喬一股腦全說了,也不管一具行走的屍體能不能聽得懂自己在講什麽。

倒是那粽子,她突然松了手,像是明白了。

崔宛喬松了一口氣,對方好像能夠感應到自己的腦電波,那就太好了:“我不能一直在這裏,張起靈,還需要我找到答案。”

他們離得很近,崔宛喬能夠看清對方穿著的衣服,像是清朝末期的款式,上好的衣料,除了有些潮潤,似乎還很新,她都能看見衣服上暗織的花紋。

能夠穿這種衣服的,生前應該非富即貴。

難道它也是歷代起靈人之一嗎?

崔宛喬看向他的發丘指,果然有兩根很長的指骨:“你是,你也是……”她措辭謹慎,換了一種方言跟對方說,“您是張家起靈人嗎?”這樣的方言在百年前的民國屬於官方語言,在普通話還沒開始普及之前,經濟發達的地方都是用這樣的語言在交流。

不過,說實話,崔宛喬對張家的起靈人並沒有什麽好印象,他們放任那些擁有麒麟血的孩子被虐待,被放血,張起靈的童年,就是被這些人給毀掉的。

粽子的手還懸在半空,它轉動著關節,掌心朝上的對著她。

崔宛喬有些莫名。

那粽子也不動,就這麽維持著一個半蹲半屈身的姿勢,這樣的動作對於一個完全幹枯的屍體來說肯定是做不出來的,但它是屍變的異種,身體有一種真菌,可以軟化枯損的軀幹,讓它做出更接近活人時候的動作。

崔宛喬踟躕不定,嘗試著把手搭在枯瘦的、像樹杈似的掌心上面,那粽子突然五指並攏,牽起崔宛喬的手將她提起來了。

崔宛喬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想把手抽回,對方不但沒有松手,反而拉著她往前走去,前面黑暗一片,崔宛喬趕緊把手裏的東西都塞進包裏。

“你要帶我去哪兒?”崔宛喬明知是雞同鴨講,但孤軍奮戰了這麽多天,有個粽子陪著聊天解悶也是好的,“我叫崔宛喬,你叫什麽?你是‘張起靈’的話,總會有自己的名字吧?”她自嘲地笑了笑,“不過,如果您真的開口回答,我會被你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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